李院士接受记者的采访
10月28日,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庆忠在中国海洋大学崂山校区与同学们谈自己从事地球科学研究的体会。今年是李院士80大寿之年,又正值其从事科教工作58周年。10月29日,他接受了观海听涛记者的独家专访。
观海听涛:李院士,您好!我是昨天预约了采访的观海听涛的记者。
李庆忠:来来,在这坐着,不用太拘束。
我希望能一直工作下去
观海听涛:我们了解到,您现在已经80岁高龄,退居二线后,还在默默地从事着心爱的科研工作。那您有没有想过自己还会从事多久呢?
李庆忠:我觉得我现在身体还可以,也不糊涂。现在虽然没有人委派我任何的任务,但是我还在搞科研、写书、带学生,就像老话说的:“小车不倒只管推”。一个是我本身的追求,如果一个人到了退休年龄,什么也不干,像傻瓜一样活着,那没多大意思。有人也聘我当什么评委呀,我都推掉了,我只愿意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我觉得只要我身体可以,我会一直工作下去。
科学探索的路上有玫瑰有荆棘
观海听涛:您当年提出物理地震学的理论来挑战传统的几何地震学理论,遭到一些人反对,那个时候,您正好由于“文革”被下放。您能回忆一下这段经历吗?
李庆忠:好的。那是在东营会战时期,当时的地震资料在复杂构造上往往与钻井资料不符。不是深度有较大误差,便是断层位置不对。当时是我的一本到现在还保存着的光学笔记启发了我,我就从地震波的基本性质出发,得出了物理地震学的一连串推论,并且提出了一套用绕射波成像的偏移技术──绕射扫描叠加法,这就是我们现在广泛运用的地震偏移技术。
可是,这个理论刚提出的时候却没有被大家接受,一些人认为这是脱离实际的胡思乱想。没过多久,“文化大革命”来了,把我说成一个资产阶级反动学术的权威,还说我是“三脱离”的典型。你们这一代可能还不知道“三脱离”是什么,就是脱离实际,脱离政府,脱离无产阶级。扣了很多“帽子”以后,就把我下放了。
在下放之前,我把床底下十几箱子书全都卖了,那些书都是这么多年来,每个周末我去书店一本一本地挑的,结果当废品全都卖掉了。那时是又生气又伤心,觉得我的知识就这样被卖掉了。
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也从另外一个角度想,既然把我下放,那我就去锻炼锻炼自己。抱着这个想法,我一直坚持着,慢慢的,我的理论被大家认可了,并且应用到石油勘探中去,在找石油方面取得重大的突破。
观海听涛:您在发表论文揭露伪科学本质的时候,其实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当时一定有什么信念鼓舞着您吧,让您甘愿冒着这个风险?
李庆忠: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信念,那个时候我对特异功能的说法特别反感,当时有一位司马先生,专门揭露伪科学,他本身就是练气功的,但是他却出来揭露气功的骗局。气功跟刘谦的魔术不一样,刘谦本来就说自己是变戏法的,可是气功硬是说自己真的有特异功能。还有中国科学院的一个院士也出来揭露气功的骗局,我很喜欢看那些。我觉得人们那个时候很疯狂,如果用气功靠耳朵听就能找到油的话,那怎么可能呢?
后来又出来一个“艾菲微重力直接找油”,吹得很玄乎。既然那个方法又省钱又简单,美国佬为什么不用呢?这么好的东西美国老板不感兴趣让中国老板来干,从中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假的了。我那些揭露的文章都是从理论到实践来剖析的,它的理论都错了,实践就更不行了。我的文章影响了很多人,没有人相信那些了,慢慢地那些伪科学就自己消失了。
但是当时油田的董事长是支持这个的,所以我提出反驳他们就很反感。当时我是做好准备的,要是他们把我告上法庭的话,我就把他们欺骗的钱都吐出来。还有一个用耳朵听找油的人给我写信,还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辩论,然后发表文章来反驳我,但是那个时候都没有人相信他了。
艰苦的环境是锻炼
观海听涛:从清华毕业的时候,您当时写下的三个心愿: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国家最需要的工作岗位上去,坚决服从国家分配。那时候您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对于现在年轻的科研工作者,您觉得他们身上还有这种品质吗?
李庆忠:现在年轻人希望国家统一分配都没有可能了,跟我们当时的情况不一样,我们那个时候高校毕业的大学生很少,只有几百人。当时有我这个志向的人不是我一个,很多年轻人都有这种想法,希望分配到国家艰苦的地方去。我们刚进新疆的时候,没有直达的火车,从兰州到乌鲁木齐走了一个星期。那个时候还有土匪,国民党走的时候还把剩下的枪支弹药交给土匪,让他们给新生的中国捣乱。那些土匪很残忍,抢劫的时候把人杀光,把东西抢光,然后再点一把火把你的汽车烧掉。
现在国家正走向自由双向择业,这是符合市场要求的。但是艰苦的地方有很多人是不愿意去的,我给大家讲我的经历,就是希望年轻人对这个问题有一个全面的考虑。人是需要锻炼的,吃点苦没有坏处,将来就变成你的精神财富了。以前我儿子就被寄养到农村一个农户家,让他吃苦,锻炼了两个月才让他回来的。
观海听涛:听说您正在写一本《李庆忠院士文集》,是对自己58年科教工作的回忆。能不能谈一下这本书?打算什么时候出版呢?
李庆忠:这实际上不是一个回忆,是我把它系统化。我把它分为基础篇、方法篇和争鸣篇。大概有40篇文章,有的没有写完,有的还需要补充和改写,是我总的规划,工作量比较大。基础篇已经写了一半多了,方法篇大部分写完了,争鸣篇也写了一大半了,剩下不是太多,大概不到一年就可以完成了。
记者:刘琳 摄影:林兆欣
【新闻链接】
李庆忠(1930.10.10-),著名石油地球物理勘探专家,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地球物理勘探局高级工程师,中国海洋大学海洋地球科学学院名誉院长,是我国是有地球物理探测领域的唯一一位中国工程院院士。
【记者手记】
由于我也是学习物探专业的,所以对李院士早就有所耳闻。10月27日晚,当我得知李院士第二天下午要在图书馆第二会议室畅谈他科研工作的经历时,我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与喜悦,便决定去报道这场讲座。在10月28日上午,为了能更加了解李院士,我上网查了李院士两万多字的资料,对其学术上的成就很是敬佩。讲座下午3点开始,我2点40分去的时候,发现李院士已经到了。由于之前看过他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李院士在会场四周慢慢地踱着步,静静地端详着挂在墙上的字画,像一位老爷爷一样和蔼可亲,一点名人的架子都没有。
我突然萌生了一种采访李院士为其做一个专访的念头,但是,担心也是有的,怕李院士太忙,没有时间接受一个学生记者的采访。当我鼓起勇气跟李院士预约采访的时候,他微笑地看着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10月29日上午,当我忐忑不安地走进李院士的办公室时,受到的是他热情的接待。在采访过程中,李院士谈的比较多的就是他这58年来的经历,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有的只是一个物探工作者点点滴滴的过往,足以见证李院士在地球物理探测领域创造的不朽的神奇。他在说话时,始终微笑着,并且亲切地称呼我为“小刘”。采访过后,他主动为我写下鼓励的话语,让我感受到一个大师的平易近人。
采访结束后,我紧接着去上课,心里装着满满的钦佩与收获。现在夜已深,我仍然不愿放下这篇未完成的专访,只希望将心灵的碰撞化成文字,与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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