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不同于刷锅洗碗,是我比较喜欢的劳动。而像村上这样适合自己脾性和笔调的更让我喜欢。在这个世界上,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劳动的人估计不会很多,因此我感到幸运,感到快乐。”
——摘自林少华《我&村上春树》
林少华,现任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译有《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32部村上春树文集(已出版29部)及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井上靖、东山魁夷等名家作品。
大多数读者关注村上春树,还是因为《挪威的森林》,它是日本迄今为止最畅销的长篇小说,创下了发行量七百万册的天文数字。在我国大陆,不到半年就重印四次,而林少华所译的版本,被公认为是最成功的一版。作为村上的御用译者,林少华对其作品的理解之深毋庸置疑,他在为大学生推荐村上的作品时说:“如果读一两本的话,《且听风吟》是村上的处女作,比较容易读,值得推荐。我最喜欢的作品是《舞!舞!舞!》,但我最佩服的作品是《奇鸟行状录》。这是村上的转型之作,因为从这部作品开始,《挪威的森林》中的‘小资’情调已经不复存在。这部作品借助社会与历史,以日本二战的形式体现国家暴力性。村上对此进行了发掘、批判、反省,也就是说村上除了平常所说的‘小资’,抑或是西方生活、城市后现代、后工业都市人的感觉情趣外,还有作为人文知识分子硬性的一面。日本知识分子中可以认真对待日本二战期间这段不光彩的历史、暴力、罪恶的人为数很少。在这种时候,村上可以担当起追问历史的责任,我们中国人却没有给与应有的关注,这也许是对其作品不全面的读法。”
1988年,林少华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翻译《挪威的森林》,时至今日,林教授已经陪村上在中国“长跑”了20年,而村上是近年来来诺贝尔文学奖呼声最高的人之一。林教授认为:“村上的确有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实力,诺贝尔文学奖要求以理想主义表达人类的和平愿望,要求其作品有深度、有普适性价值的东西。村上在他的作品中除了有孤独无奈之外,还有一种悲悯意识和善良同情,表现出了对罪恶不屈的战斗姿态。同时他的许多作品对人性和灵魂的深度,都有一定的追问力度,尤其在文体方面,是非常独特的。”
“如果多数学生在校园里成为俗人,那是学校和老师的责任;如果少量学生成为俗人,那应该是你们本人的责任。或许你们问,生于俗世,不俗如何混得下去?那么我的回答是:幸运未必不选择超尘脱俗的个性化人物。”
——摘自林教授《留下优雅的弧线——写给尚未毕业的学子们》
林教授只读到初一就由于“文革”辍学,1973年考入吉林大学学习日文。他坦言:“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世上像模像样存在日本语这个语种,以为日本人就像当初差不多看了一百遍的《地道战》《地雷战》中的鬼子兵那样讲怪里怪气的中国语……”但是,如今的他,已经是日语翻译界的权威人士。他似乎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无论它多糟,都可以从容应对,那么他是不是有什么法宝呢?”
林教授听到这个问题,爽朗地笑起来,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他的苦恼,村上说:‘任何苦恼都可以从中发现类似情趣或者幽默感那样的东西。’从心理学上来说,对象本身无所谓苦恼与快乐,都是个人的感受。况且我对勾心斗角、争名夺利、拉帮结派方面一向比较厌恶。在这个小舞台上,为自己挣得什么好处、别人是否关注我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我只关心我正在做的事。从战略上来说,我们可以到更广阔的世界去提档,大家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
林教授经常提及儒家理学中的“弘毅之气”,那么他的成功是否与这种气节有关呢?林教授讲:“士不可以不弘毅,‘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们应该有浩然之气。也许这很难达到,但有这种意识就好,不用完全达到,有这种意识和没有这种意识差别极大。现在的人只注重自己的职称,人的精神境界与职称没有什么关系。古人讲修身齐家,光有顶帽子是无用的。现在的知识分子未免有些世俗化、大众化,体现不出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气质。大学老师是社会的旗帜,大学都放弃了形而上的追求。大学不能庸俗,但我们的大学却又正在庸俗,这是我无奈的地方。但我们应该有知识分子意识,正如我博客中写的那样‘每只狗都应该叫,尽管你的叫声很微弱,不中听,别人不愿听,但总比不叫好’,我呼吁我诉求,总比沉默好。我们青岛,甚至是整个中国,缺少的不是专业人士,而是公共知识分子,一种体现社会良知的知识分子。而大家现在普遍唯唯诺诺,真正的知识分子层太少了。真正的知识分子是希望可以从长远角度为国家和民族着想的人。这样有骨气的知识分子层,可以在社会出现偏差时力揽狂澜。你们年轻,更应做出这种努力。”
许多大学生遇到的困难,可能就是正在学习的专业并非自己所愿,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呢?对此,林教授说道:“你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兴趣是可以培养的,不属于天赋的范围,在刻意培养的过程中,你可以从不自然到自然。其实是否感兴趣并非是一个狭义的问题,从广义上讲,对学习本身未必有很感兴趣的人,如果实在因为自己的特长甚至智力思维倾向方面的原因,无法感兴趣,即使感兴趣也学不来,就应及早进行调整。这四年期间你要是调整不了的话,应该刻意使自己感兴趣。这不应该成为自己不学习的理由,责任心特别重要。”
“身在哪里,身的归宿并不重要,心去哪里,心的归宿才是最重要的。
——摘自林少华《上海好还是青岛好》
观海听涛:“请问您心灵的归宿在哪里呢?”
林教授:“肉身的归宿并不意味着心的归宿,心的归宿永远在心里。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原生家园、原生风景地带,比如我小时候是在小山村长大的,所以小山村的一草一木就成了我心中永恒的风景。我向往一种返璞归真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心灵是自由的,心应该超然于物外,遨游于天地之间。也许我官位不如你、钱财不如你,但我有精神优势,这就是一种超脱,一种超然,心要不畏形役。佛教中强调人所能够做主的,只有自己的心,而我们恰恰不能做心的主人,反而被一种外在的、有诱惑力的东西所奴役。我以为,宇宙再大大不过心,现代人的迂腐之处,就在于把心弄得很小。上帝给了你无边无际的心灵世界,而我们自己却把它弄得支离破碎。”
“我觉得你们有希望,因为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在很认真地思考人生,思考社会,思考自己和社会的关系,心与肉身之间的关系。其实你们这代人并不那么悲观,虽然表面行动上玩世不恭,但内心的苦闷和真诚还是有的。你们不能放弃形而上的追求与思索,应该有一点信仰,即使眼前不很顺利,也不能轻言放弃。人的价值和闪光点就存在于逆境之中,而不在顺境。我有个信念:你播下的种子可能不发芽,但你不播种子,就永远不会发芽。努力的过程应该享受,不付出代价你能得到什么?即使再找不到工作么也还是有人找到,那就取决于你的努力和本事。你要做1% ,不能做99%,一个民族没有1%去经营,这个民族永远都不会站立起来。目标定的高一点,眼光放得远一点,不拘泥于眼前的利益,没有志向是不行的。多读点文学,了解点美术,懂一点音乐,你的人生才能丰富,对事物、对幸福的感受才能多元。一个懂文学的心灵的层次、心灵的色调与不懂文学的有很大区别,不懂文学是种悲剧。应该看一点经典的作品,如今的我们所得到的信息太少了,还是要拿起书,这很有用。现在看起来最没用的东西,将来可能是最有用的。”
——林少华寄语当代大学生
记者:王聪 图片来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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