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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音乐——并朗诵中英文诗歌》——余光中演讲实录二(录音整理)

作者:孙洁 崔岳来源:本站原创发布时间:2006-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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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传统的诗与音乐

 

西洋的传统诗与音乐的关系也非常的密切,当然西洋的文化从希腊开始,希腊的神话非常有趣,除了宙斯这个大神之外,还有几个大神,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大神就是阿波罗。阿波罗身兼数职,他是青春之神,诗神,音乐之神,太阳神。这四样东西都是相通的。所以他是管诗也就是广义的文学的。

 

不过希腊人又很聪明,觉得阿波罗虽然很伟大,但管四样东西恐怕照顾不周,所以他们又发明九个美丽的姐妹,叫做Nine Muses——九缪斯,这九个姐妹管的东西相当的大,比如其中有一个是管历史的,另外有一个管天文的,其他的呢,大概就是音乐跟诗歌。其中有一个叫erato.erato是管情诗的,可是她出现的时候呢,无论是雕塑或是绘画,她手里抱着一把七弦琴。另外一位缪斯,她的妹妹,叫做Euterpe,管的是抒情诗。她出现的时候呢,手里拿着一把笛子。所以这些文艺的女神手里拿的是乐器,都是象征诗跟音乐是相通的。传说中一伟大诗人还不是荷马,是半传说的一个大诗人,也是一个大音乐家,奥迪尔斯,他手里拿着七弦琴。这七弦琴,lyre,欧洲各国差不多都用这个词,拼法、读音稍有不同。抒情诗就叫lyric,.抒情诗就是从七弦琴这个词变来的,lyre变为lyric。英文还有最普通的一个词,就是数目,numbernumber加个snumbers,它是什么意思呢?是数学。数学当然要管数量,数字。可是numbers又可以指诗又可以指音乐,因为音乐要数拍子,诗要数节奏,数一行诗有多少音节,莎士比亚的台词,最有名的一句,“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有10个音节,莎士比亚的台词都是10个音节,所以演起来很难演,又要像讲话,又要有诗的节奏,演员要接受很大的考验。然后从缪斯文艺女神这九个姐妹这个观念出发,缪斯的拼法MUSE,从这个字眼引申开来就变成music,音乐。这个名字就是从九个文艺女神的名字引伸来的。然后再拉的长一点就变成museum,美术馆。因此文艺这个muse后来就变成了music,音乐,再又变成了美术馆,绘画。所以这是古希腊人相传下来的一个观念。

 

在中世纪就出现了很多行吟诗人,在江湖上卖唱的诗人,有的是在民间唱民谣,有的是在宫廷里面唱叙事诗、罗曼诗等等。在中世纪的欧洲很多国家都有这样的人,这样子的人就像刚才说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江湖行吟诗人很多很多。同样的,在西方诗里面,诗的题目跟音乐的题目也是相通的,例如song是一首诗也是一首歌,laud 颂歌,balladry民谣,prelude序曲,rondo回旋曲,名目多得不得了。不过其中有一个呢最值得我们注意的,就是sonnet,我们翻译作14行诗,因为它用了14行。我们都知道莎士比亚写了100多首,西方很多国家的诗人,尤其在文艺复兴之后的两三百年,以爱情为主题写的14行写得非常多。但是后来在一世纪前传到我们中国来,也有些诗人尝试,最后写十四行最有成就的应该就是去世没有很久的冯志先生。这种诗体的名字叫sonnet,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小小的song,sonnet,加上net就是指“小”。一本小书叫booknet,一个小明星叫startnet,就是指小,所以就是一首小歌。这就正好说明诗与音乐的关系。

 

以乐入诗   

 

当然,这两者之间还有别的关系。以诗入乐,诗可以进入音乐来配成歌。恐怕最有名的一个例子就是王维的一首诗,叫做《送元二使安西》,大家都知道,就是送元家排行老二的那个朋友到安西去,到西域去。我们都会背:“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送行的一首诗,后来就谱成了曲,就变成了《渭城曲》,据说唱到最后一句时一唱三叹,“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三点,这就说明一首诗的生命从歌词,本来是诗,后来就变成歌词了,就衍生成歌了。李白的《清平调》也是有调再来填词,就已经像宋词那样。在西方我所知道的最著名的诗跟歌和在一起的例子就是《骊歌》,苏格兰的一首民谣,早就有这个曲子。到了18世纪末,诗人罗伯特·彭斯觉得词不好,他就重新写词,今日我们所唱的是再从苏格兰文翻译成中文的。这种例子是多不胜举的,也有比这规模大的,西方的大作曲家把文学作品改编成诗句,改编成交响曲、交响诗等。

 

以诗状乐

   

还有一层关系,就是诗可以拿来形容音乐。听众听了音乐觉得很兴奋,他想写首诗来描写它,这个很难,因为以音调而言,诗是语言的艺术,语言再悦耳也不可能比真乐器更悦耳,可是语言有它的意义,加上意义那就很丰富了。我们大家都熟悉的例子,就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它里面描写音乐有着奏乐者的动作,“轻拢慢捻摸复挑”,四个手字旁的动作。“大嘈切切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大珠小珠落玉盘”有形象也有声调,“嘈嘈切切错杂弹”七个字都为矢音,也是把语言的艺术提高为音乐,来暗示音乐。

 

李白有一首诗也可拿来作例子,它是写一个和尚从峨眉山下来为他弹琴,“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他说峨山上有一位高僧抱着一张名琴“绿绮”为我演奏,他就打比喻了:“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好像松涛从山谷中传上来,松涛是非常微妙的一种音乐,它虽然不响亮,但它非常微妙,悠远的感觉,所以他说“如听万壑松”,然后他就由实入虚了,不是“万壑松”了,“客心洗流水”,我在他乡做客的心情听了这个琴声之后就像经过流水洗涤过,“余响入霜钟”,琴音进入了庙里,霜钟好像有共鸣,余音寥寥不绝,总之它是由实入虚的。所以用诗来写音乐,不便于正面来描写音乐,往往你要描写听者,听音乐的人内心的感动跟反应,这种例子在西洋诗里是比较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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