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贾平凹先生聊起三毛,是在颠簸的大巴上。在贾平凹先生于中国海洋大学鱼山校区参加 “王蒙与中国古典文学暨《庄子的享受》学术研讨会”后,我有幸与这位文坛大师同程小段。车窗外阳光明媚,树影斑驳。而那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似乎也化为了一缕轻拂的海风,掀起了记忆的一角。
19年前,三毛与贾平凹先生的通信成为了一段文坛佳话。我始终相信,三毛与贾平凹先生是有缘分的。若不是有缘,1991年三毛写的第一封信也是她48年的传奇人生的最后一封信,怎会寄给贾平凹先生?若不是有缘,三毛的母亲又怎会在三毛临终前的病床边发现贾平凹先生的书?若不是有缘,三毛又怎会说他与贾平凹先生是“心灵相通的有缘人”?三毛在信中说“今生阅读三个人的作品,在二十次以上,一位是曹禺,一位是张爱玲,一位是您。深深感谢。”她视贾平凹先生为心中的大师,崇敬之情溢于纸上,“读您的书,内心寂寞尤甚,没有功力的人看您的书,要看走样的。”三毛这样评价贾平凹先生的作品,看小说时,作者是躲在幕后的,而散文,没有帘子的遮挡,让人有种想退的感觉。
对于这样的评价,贾平凹先生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她的说法,每个人都不尽相同。”这就如同“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于贾平凹先生的作品,也是如是。我想他是怀着一颗平常心的,无论是三毛,还是别的读者,他都能以广阔的胸襟接受着他们的评价。
三毛终究还是退了,带着些许遗憾,留下些许未知,退到了另一个世界。然而,就如贾平凹先生在《哭三毛》中所写“她以她的作品和她的人生创造着一个强刺激的三毛”——一个不会消失的三毛。夜半的孤灯下,三毛那似小说而非虚构,如散文而情节生动的作品,又该如何解释呢?
“其实,文学的界限无需划分地那么清晰。”贾平凹先生认为三毛的写作风格很特别,将小说、散文、诗歌融合一体,同样地,以宽广的胸怀接受着各类文学创作。“我很喜欢三毛写撒哈拉的故事,很有意思。”不仅如此,贾平凹先生认为三毛的作品充满了“艺术性”。
或许是这份艺术,这份对文学的追求,带来了漫无边际的孤寂,“一个天才的孤独”。“本来说要来的,可终究还是没能见着啊。”贾平凹先生望向窗外,长吁了一口气。他也只能靠缓解病痛来理解三毛的自杀。而那永远无法见面的遗憾,或许在梦中,才会淡化一些吧。梦中的三毛,是不是与《洛神图》中的长发女子也有些许相似呢?“有时候想起来的时候,也会梦见。以前家里都有摆三毛的照片。是她坐在成都的街头,赤着脚坐着的一张照片……”谈到此出,贾平凹先生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下来,最后我们只能看到双唇的颤抖了。贾平凹先生也不愿去想象,假如19年前三毛真的去西安了,与他一起骑上旧自行车,最想去的地方会是哪里。三毛眼中渴望而不可求的商州,终究去不了的。
一个是浪迹天涯的文学才女,一个是厮守家园的乡土奇才,是什么,让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佛教上有缘起缘灭之说。相识是缘,未相逢也是缘吧,只是相识而起,相离而灭。
三毛与贾平凹,不似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相见恨晚;也不像恩格斯与马克思,相互扶持共著巨作,然而他们未曾谋面,却心心相惜。
大巴在海边缓缓地行驶,贾平凹先生掏出纸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鼻尖。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感觉有什么堵塞着胸腔。微风拂过的海面,掀起层层白浪,留下的,是一个久久留传的故事。
文:郑玉冰 图:符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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