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您,是我人生最美的际遇

——两院院士笔下的海大“大先生”

作者:冯士筰 包振民 麦康森 薛长湖来源:中国海洋大学报观海听涛发布时间:2024-09-10 字号:

文圣常先生是我终身学习的榜样

冯士筰

有幸在文圣常先生的关怀、培养和影响下,与先生共事近一个甲子了。

在20世纪60年代第二个年头,我和我大学三个同班同学毕业后,分配到山东海洋学院工作。校方安排我们到海洋水文气象系、先生作为主任的动力海洋学教研室从教。

当时,先生已在《中国科学》上发表了那两篇著名的普遍风浪谱和涌浪谱的经典论文,蜚声中外,并出版了世界上第一部海浪专著《海浪原理》。从而,先生已开始赢得了中国海浪研究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之美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先生的成就,对于一个刚刚步入大学作为助教的我来说,在衷心钦佩和仰慕之余,更是倾心学习的一个生动榜样。

文圣常先生在指导学生

大学,归根结底,毕竟要以培养人才为己任。

对于像我们这样一些年轻助教的培养,先生更是极其严肃认真的。先生为我们教研室年轻教师制定了一整套学习进修计划。为了加紧而有效地实行这一计划,先生亲自并邀请教研室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们,在亲临教学第一线为学生主讲专业和专业基础课程之外,还由王景明先生、景振华先生,分别为我们年轻教师主讲复变函数论、数理方程;尤其先生准备亲自主讲计算数学和高级英语等基础课程,并于期末像学生一样考试打分而严加考核,好为我们进一步打下牢固的数理基础,真是煞费苦心了!我相信,当时要是先生的这一培养计划能够完整实现的话,我校的物理海洋学的发展,或许会提前10到15年与国际接轨,更早地跻身于世界物理海洋学科学之林,为物理海洋学的学科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师恩浩荡、感人至深!

抚今追昔,先生的这种治学严谨的态度、以身教和言教对年轻人的培养和关怀,难道不是给予学校和我们后辈的最宝贵精神财富和树立的光辉榜样吗!

1978年,改革开放,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科学的春天开始了。

20世纪80年代开始,先生先后创立了物理海洋学博士点;组建了物理海洋研究所及其物理海洋实验室;承担了国家“七五”“八五”“九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先生进一步推进了他的海浪谱和应用研究;出版了第二部经典专著《海浪理论与计算原理》,等等开创性的贡献。

有幸作为先生的助手和亲历者,我仅简介一下“七五”国家科技攻关中先生不可替代的作用和重大贡献。

1985年,以先生为首,山东海洋学院参加了国家“七五”重大科技攻关,第76项“海洋环境数值预报的研究”。先生亲自主持并担任其关键课题“海洋环境数值预报产品研制”的组长,且领导和亲自参与海浪专题组的研究工作。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山东海洋学院首次参加国家重大科技攻关项目,而海洋环境数值预报产品的研制,在我国更是首次。这是一个机遇,更是一个挑战。

理论和方法的创新,永远是先生从事科学研究的魂灵。先生根据当时我国计算机运算的能力,扬弃了当时世界上盛行的第三代海浪数值模式,而提出了一种我国自主创新的、新型的混合海浪数值模式。该模式与国际上同时代者相比,是一个较精确、又简便,且具有明显中国特色的海浪数值预报模式。日本著名海洋学家给予高度评价,认为是“东方思想体系的结晶”。该预报模式已经在国家和地区性海洋预报中心投入业务化应用。结果证明,该模式稳定性好、适用性强、精度高,易于普及推广。这一成果获国家科技攻关奖。

文圣常先生审读修改学术材料

先生对“七五”科技攻关的贡献,也惠及了我们对风暴潮的研究。风暴潮研究像海浪研究一样,归根结底要做出数值预报并实现其业务化。我们早已建立了风暴潮动力-数值预报模型,并做过一些数值模拟和试验,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感谢先生在其主持的课题中,安排了风暴潮数值预报专题,从而使风暴潮研究,在先生给予及时安排的这一平台上,得以最终实现其数值预报及其业务化。也使我们得以追随先生,在国家“七五”科技攻关中作出应有的贡献。

继以“八五”“九五”,使之更上层楼。连续15年的科技攻关,使我国的海洋环境数值预报研究水平可以和世界接轨了。尤其是,在取得了丰硕成果的同时,更培养了大量专业人才,为国家海洋预报事业积累了一批宝贵的财富。

我本人,近一个甲子以来,有幸同先生共事,更是把先生的谦虚谨慎,求真务实,推陈出新,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科学大家之精神,奉为至宝。先生是学生终身学习的榜样!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忆恩师方宗熙先生二三

包振民

1982年春天,我申请来到方宗熙先生的海洋生物遗传学教研室做毕业论文设计,之所以选择方先生的实验室做毕业论文,一是因为在遗传学课上聆听了方先生的授课;二是读了方先生编著的《细胞遗传学》,使我对方先生的学识充满敬仰,并对遗传学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我本科毕业论文选择了遗传学研究—海带配子体发育条件的研究,由方先生的助手欧毓麟老师指导。

记得一天中午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我因实验尚未结束还没有离开,出差归来的方先生来到了实验室,他看了看我,问道:“怎么还不吃饭,在做什么呀?”我告诉方先生在做的实验。“那我看看。”方先生走过来,用显微镜认真地看了一会,并告诉我如何区分海带雌配子体和雄配子体,如何观察配子体的发育情况。当听到我在用2-4D处理海带配子体以促进其生长发育的实验时,方先生又问:“你知道还有哪些生化试剂可以有相似的效果吗?”当时除了2-4D,我只知道赤霉素似乎有相同的作用。方先生笑了笑,认真地说:“做学术研究,要广泛地查阅资料,看看国内外其他人都在这个方向上已开展了哪些工作。不仅在海藻上做了哪些,还要查在植物上做了哪些,甚至在动物上是否有类似的研究。比较实验方法和结果后得出结论,看看有没有可质疑的地方,再对照自己的研究,确定研究目标和改进的地方。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吸收他人的经验和知识,另一方面也避免重复,科学研究只有第一,可没有第二啊。”能得到方先生的亲自指点,我非常激动和兴奋,心想以后一定要到方先生的实验室做海洋生物遗传学研究。多年以后,我慢慢领悟到,方先生的话是对我进行科学研究方法和科学道德的启蒙。

方宗熙先生在指导学生

大学毕业后,我留校工作,先到其他实验室做了一年多。由于心底对遗传研究的强烈愿望,我又回到了方先生的教研室—海洋生物遗传研究室。当时刚刚从“文革”十年浩劫走出的中国,一片百废待兴,大家意气风发、精神饱满,充满了迎接科学春天的激情。那时,方先生年已七旬,不仅担任着山东海洋学院的副院长,也是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侨联委员等,并在多个学术团体担当领导职务,工作的繁忙可想而知,常常见他风尘仆仆的身影。那时出差基本上是乘坐火车,对一个年已七旬的老人来说,已是超负荷运转,但方先生总是精神抖擞,回校后不是忙着布置科研,就是指导研究生和青年教师的学习和教研。为了开阔我们的眼界,快速提升年轻人的学术水平,他利用各种机会推荐大家到北京、上海等地的研究单位和高校进修学习,或请专家来校讲课。方先生非常重视教学工作,常常组织教研室老师进行教学研究和教学讲评,记得每次最后,方先生都要亲自上讲台,给大家进行教学示范并对重要概念进行详尽解释。

记得1985年早春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到先生家帮他誊抄文稿。中午时,方先生说为了节省时间午饭简单一些,昨天剩的饺子我们一起热热吃。一面吃着饭,方先生一面和我谈起我的研究重点和成长方向。至今方先生那亲切的声音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我们实验室不仅要做海带、紫菜的遗传育种,将来也要开展海洋动物的遗传育种研究,希望你多往海洋动物育种的方向努力,要瞄着国家和产业的发展需求开展工作。三十岁前,你把时间每三年分成一段,每段确定一个学习和工作的目标,努力去实现它,等你三十岁时就真正三十而立了。”先生还说要只争朝夕,当时他还有三本书的写作计划。听了方先生的话我心潮起伏,先生已是著述等身、功成名就,竟还这么勤奋。后来才知道,病魔此时已开始侵入先生的身体,先生常常感到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但先生就是这样的生活简朴,勤奋努力,平易近人,淡泊名利。甘为孺子牛就是方先生一生的真实写照。

方宗熙先生指导学生做用X光刺激玉米生长试验

1985年4月,先生病倒了。我们感到非常震惊和惶恐,很久都不愿相信,特别是像我们这些年轻的教师和学生,大家感觉很无助和无奈,一时手足无措。先生入住了青岛山大医院,我们不知做些什么能为老师驱除病魔和减轻病痛,只能争着去病房为老师陪床,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表达我们的心意。病魔肆虐,先生的病痛越来越严重,他常常疼得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但仍强忍病痛,在我们面前尽可能不呻吟,以免令我们不安。陪床时,除了一些简单的协助,先生让我坐下休息不用总看着,说他自己可以看着吊瓶的进度。又叮嘱我下次来带本书,空闲时间可以看看书,不要浪费时间。此时此刻,我被老师高尚的人品和对后辈的关爱之情所感动,同时也为自己不能给老师做些什么而深感不安和愧疚。

先生离我们而去了,然而先生的人品、师德、学识和对科学执着的追求将永远激励着我,鞭策着我。先生对我的教诲与关爱,深深地影响了我当时和以后的人生。惭愧的是我没能像方先生要求的那样三十而立,但欣慰的是,我按照方先生的指引从事了海洋动物的遗传育种研究,为海洋产业的发展贡献了微薄之力。忆先生,泪盈眶。透过泪水,我仿佛又看到了方先生高大、伟岸的身影;又迎住了他那睿智、慈祥的目光;依稀再次听到了他的言简意赅、使人奋进的话语。谆谆教诲、切切关爱,一幕幕地重现眼前……往事悠悠,感激不尽,思念无限,难以尽说。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作者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与恩师管华诗院士的几件小事

麦康森

尽管由于研学领域不同,管华诗老师未曾在专业课堂上为我授课,但在人生这个大课堂里,他的治学态度、学识修养,谦逊待人的言行举止,亦师亦友的朴素作风,乃至被他那双温暖大手一握油然而感的巨大人格魅力,让与师相随四十余载的“小麦”受益终身。此刻,诚愿从我永久的储存记忆中,提取与老师相处的几个片段,与大家分享。

管华诗先生在指导学生

同道与同门

四十多年前,我国实行改革开放并恢复了高考。1978年秋,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揣着大学入学通知书,来到山东海洋学院水产系,从此开启了与管华诗老师美好的人生际遇。虽然同处一个系,但管老师从事的是水产品加工与贮藏专业,而我所学海水养殖,也因此在校七年(大学四年与研究生三年)都没有机会在课堂上聆听管老师讲课。彼时,管老师刚近不惑之年,精力充沛,锐意进取,致力于以扎实的研究工作开创的我国海洋药物研究的新领域。记得我读研究生时,天天要到海边拉海水回水产系二号楼进行对虾营养试验。每当我从地下室的采光窗仰望上面那个临建平房,总能见到身着白大褂的管老师高大而忙碌的身影,用大桶、小罐倒腾海带、褐藻胶之类原料从事实验研究。正是从那时起,我们就从管老师身上感受到了“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的人生境界,并且奋斗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我读研究生时,指导教师挂在系主任尹左芬教授名下,实际师从系副主任李爱杰教授从事水产动物营养研究。恰因李爱杰为水产品加工与贮藏专业的在编教授,我由此与管老师实现了从同道到同门的跨越。实际上,当我 1995 年留学归来时,出于养殖与加工两个系“人才”数量的平衡,我的编制也是落在食品工程系。后来,管校长还开过一个玩笑:“我与小麦不是师徒关系,而是‘师兄弟’关系,因为我们都是李爱杰先生的学生。”师者之谦逊仁爱莫若于此,令后生如沐春风、不胜欣然。

难为与可为

1995年7月,我获得爱尔兰国立大学博士学位,在李爱杰老师和管华诗校长的感召下,回到了阔别十年、已更名为青岛海洋大学的母校任教。我脑海中有一个基本认识:回母校工作,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在工资待遇、职称级别方面讨价还价的。但是,我妻子听说如果回到出国前的原单位—湛江水产学院工作,当即可以聘为副教授,并分配一套二居室房子。其时,我们夫妇俩已年近不惑,孩子也长大上学,一套二居室在那个年代是何等巨大的诱惑!妻子说,是否可以向青岛海洋大学提出,要一套二居室房子?我知道那时候学校的条件非常艰苦,据说还有工资不能及时发放以及年轻人不得不住实验室的情况。挡不住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只好先征询年过七旬的恩师李爱杰教授。老先生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能!他对当时学校的困难当然理解得比别人更深刻。我随后也向院长高清廉教授提出这个“不情之请”。他也说不可能,不过却答应向管华诗校长专门汇报。令我喜出望外的是,管校长第二天就给予回复:可能,就是要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虽然难以立刻兑现,但是保证一年后解决。

1995 年底又传来意外之喜:得益于管校长主导制定的青年人才培养计划,我与其他几位青年教师一道从讲师直接破格升为正教授。1996 年我如愿喜迁二居室新居,继而年底被聘为博导。可以说,管校长就是我们“奔小康”的引路人,始终甘为人梯、至微至显、善做善成。

善破与善立

水产学院二号楼后院的临建平房,是当年学校办学空间严重不足的历史遗留物。我 1995 年回国时,管校长的海洋药物研究所大部分己迁新址,而那临建平房基本空置。我正发愁没有实验空间,便向管校长提出利用其作为建设养殖系统使用,他爽快地答应了。这使我得以在归国后能迅速开展研究工作。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为水产动物营养方向科研成果的取得和人才培养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座临时建筑由于历尽沧桑,尽显失修之态。因其还有非常重要的用途,所以我向学校提出全面维修的申请。管校长与我,以及水产人都认为“它是一座有故事的建筑物”—一斗陋室培养出了两位院士。经协调沟通,终得校方大力支持,将其修葺一新,又继续为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发挥作用。

宁静与致远

2007 年 3 月,管老师和我在北京参加第十届全国人大会议。与往年一样,多日享用单调的自助餐后,我们想办法改变一下口味。一天,刚好潘克厚教授来京向管院士汇报青岛海洋科学与技术国家实验室的筹建工作。我们找了个小馆子,点了剁椒鱼头、大虾白菜炖粉条等几个管老师最爱吃的“土菜”,还来了一碟“硬菜”—花生米“两吃”,自然免不了小酌两口,边吃边聊,甚是惬意。

席间,管老师突然问我:“小麦,今年你报了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报啥呀?”他说:“申报院士啊!”我说:“哦,没想过呢,报那么早吗?”他诚挚地说:“报吧,我推荐你,赶紧再找两位院士推荐,还来得及。”再加上潘克厚教授在旁敲边鼓,我居然被鼓动起来了。

2007年中国工程院院士遴选的初选结果并未出乎我的意料—没通过!管老师宽慰并鼓励我说:“我仅希望你能通过初选,有一个‘露脸’答辩的机会就可以了。不要紧,继续努力就行。”其实,我没有半点失落感,因为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水不到渠难成。

2009年,我通过中国科协、教育部和院士三方推荐,再次参加中国工程院院士遴选。6月通过初选后,我便忙于教学、科研和出国交流,到10月中旬要求上交答辩 PPT 的最后期限时,居然还没准备好。管老师对我很生气地批评:“如此大事都不重视,难道你怕以后没有出国的机会了吗?”爱之深、责之切,溢于言表。在大家帮助下,我奋战了五个通宵,四易其稿,其间管老师三番亲临试讲现场点评指导,让我感动不已。在最后期限前一小时,我终于提交了答辩材料。

10月底的北京乍寒还暖,我只身静悄悄来到北京会议中心,15分钟的答辩一结束,又静悄悄直奔首都机场。此时,突然下起了2009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一会儿机窗外就白茫茫一片。坐在飞机里9小时还没法起飞,可这久违的雪景却令我出奇地平静。后来在得知我通过的官方消息时,我平静如水的心中也未能泛起一丝涟漪,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紧张之后的彻底放松,再也无力激动,也许是因为当时首都机场机窗外的迷人雪景让我若有所思,也许……

管华诗先生在指导学生

  如今,先生虽已耄耋之年,但依然精神矍铄,身强体健,乐此不疲地工作在科研第一线,为祖国的海洋科技事业继续“撸起袖子加油干”,这是晚辈们的福气和幸运。他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精神将永远激励后生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为实现中华民族的海洋强国梦而接力奋斗。

(作者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教诲如春风化雨

——致我敬爱的老师管华诗院士

薛长湖

  古人云:“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今者有论:“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古往今来,“老师”二字是神圣的,老师的形象是智慧的、博学的、仁爱的。在我心中,管华诗老师即是如此,他是我的授业恩师,传授给我立人立业的本领;也是我的人生导师,教导我受用终身的道理;亦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在我遇到学业瓶颈和事业困难时,给予我醍醐灌顶的指点以及绝处逢生的力量。

记得读大学那会儿,初生牛犊,血气方刚,在实验方面取得了一点小突破和成绩的我,开始有些飘飘然。时任班主任的管老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一天,他给我布置了一个研究5-氟尿嘧啶合成工艺的任务。接到任务,我没多想便一头扎了进去,奋战多日,却一直对有机合成路径的设计毫无头绪。最终,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来到管老师办公室求助,他会心一笑,似乎早有预见,说:“来,坐下,我先问问你,我给你布置任务时,你有没有充分思考过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了想,摇摇头。管老师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态和想法,年轻人有激情和闯劲是好事,但往往急于求成,时常容易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这次让你研究5-氟尿嘧啶的合成工艺,主要因为其具有抗癌作用。如果一开始你设定好实验目标,是为抗癌药物的研发而实验、是为人类生命健康而奋斗,那么,实验就更有动力,也许困难就迎刃而解了。如果仅仅是为了快速完成老师的任务,你这个做学术的路子可就走歪喽。”管老师一席话,如一束火苗,点燃了我的学术热情,如一座灯塔,指引了我的学术方向。“为了人民更加美好的生活和人类生命健康而奋斗”也成了我此后在科研工作中源源不断的动力。

管华诗先生与学生在一起

学生时代结束后,我留校任教,开启了另一段奋斗的旅程。2001 年,学校事业发展进入关键期。这一年,教育部、国家海洋局、山东省和青岛市签署协议,共建青岛海洋大学。学校“985 工程”一期建设由此拉开序幕,时任青岛海洋大学校长的管老师提出“学科建设是学校发展的龙头,没有优势学科,就没有学校的地位。学校的发展定位是以海洋和水产学科为显著特色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学科发展思路是:强化发展特色,协调发展综合,以特色带动综合,以综合强化特色。”

基于以上定位和思路,为了优化发展工科,学校提出了“工科贷款”计划。那时,作为食品工程系主任的我,深感这是一次重要的发展机遇,自己责任之大、担子之重不可言表。虽很想让食品工程系搭上工科发展的快车,但一时又觉得无从着手。我想起了读书时管老师说过:“人生当有规划和目标,个人当有,以后做事业也当有。目标不能唾手可得,要设立一个跳起来才能触得着的目标,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现它。”我受到了启发,于是召集系里的骨干教师多次开会研讨,最终确定了食品学科五年、十年、二十年的近期和中长期发展规划,并列出了详细的实施路径和举措。拿着新鲜出炉的规划,我鼓足勇气向学校提出了食品学科“工科贷款”申请。也许是我们发展的决心和清晰的思路打动了学校,学校很快研究通过了我们的申请,并给予了学科贷款经费支持。我感叹这其中是学校对学科发展准确的把握和支持,我们更要倍加努力,不辜负学校的期待!从那以后,整个食品工程系的老师拧成一股绳,团结一心,全力以赴,食品学科快速崛起。

2002年,食品学科参加全国学科评估,学校从上到下都特别重视。在学校的内部指导会上,时任校长的管老师对我们准备的评估材料十分不满意,当场严厉地批评了我们。我们知道,他严厉的话语背后是对食品学科的“爱之深、责之切”。会后,我拿着评估材料找管老师求教,他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帮我们改进完善。此时我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一丝不苟”,什么叫作“不遗余力”。一个大学的校长尚且如此认真严谨,我们这些后辈又有何理由不兢兢业业?最终在老师的指点帮助下,在学校的大力支持下,在老师们共同努力下,食品学科在评估中取得全国第三的优异成绩!

管华诗先生指导科研工作

落笔至此,回想起与管老师一起经历的点滴往事,仍觉历历在目。难忘1983 年为了复习考研没有回家过年的那个冬天,管老师邀请我们到他家里做客,李阿姨亲自下厨给我们做的那一桌丰盛菜肴;难忘管老师的谆谆教诲,比如“少年时要有学历,中年时要有精力,老年时要有阅历”;难忘管老师对食品学科一直牵挂在心,无论是在双一流学科群的建设上,还是在西海岸校区的规划上,管老师总是一如既往倾囊相授,无论再忙再累,都抽空给我们修改报告,听我们汇报,给我们指点迷津。特别是2022 年学院搬迁到了西海岸校区,在第五轮学科评估中我们再次取得了新的突破,管老师更是难掩激动的心情,多次向我们表示祝贺,充分肯定了我们这些年的付出和努力。

管老师的教诲如春风化雨。他的学术造诣、师德风范,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师恩厚重,无以为报,我辈定当竭尽全力,遵照管老师的教导,将食品学科不断发展壮大,在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方面不断取得新的突破,为教育强国、海洋强国建设和健康中国战略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衷心祝福敬爱的管老师身体健康,事业再创辉煌!

(作者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文章来源:第2262期、2263期《中国海洋大学报》

编辑:潘雅琦

责任编辑:李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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