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讯 12月19日晚,由海鸥剧社主办、承办的话剧《思凡》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多功能厅上演。该剧改编自孟京辉先生的同名话剧。
无论是芸芸众生,还是丈六金身,是佛是人都在一念之间。戒律与解放顽强抗争,人性与佛性二元对立。《思凡》在昆曲《思凡·双下山》中嵌套《十日谈》中的故事,打破了时间的限制及逻辑的联系,藐视时空差异对戏剧情境的制约力,直接将三段故事呈现。这样的形式展现了出灵性、自然的戏剧风格,具有着打破传统的反叛意义。
不同时间、空间背景中的情节接合在一起,表达出先锋的反叛意识。除却形式的反叛,作品的内容有着鲜明统一的主题:“肯定情欲、张扬人性自由。”一僧一尼,青春年少,光阴催老。怪一阵春风料峭,看不破这尘嚣。
一念起 万水千山若等闲
佛号悠悠,在暖黄的灯光下,六位僧侣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尽显佛门清肃。
“昔日有个白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十万八千有余零。借问灵山多少路,十万八千有余零。”
木鱼声声,渐归寂寥。尼姑色空身着一袭清灰道袍,神色忧戚。她追光而行,居中打坐,双手合十,俯首默祷。
“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 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出家,终日烧香念佛,夜来深觉孤枕难眠,甚是凄凉。
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烧香换水,烧香换水……”整日听得钟声法号,每日做得击磬摇铃。日日复日日,日日何其多,唯有回廊赏景解烦忧。
大殿上,小和尚本无拿起经书翻阅,神色不悦。片刻,他抛下经书,浮想联翩。“和尚出家,受尽了波查,被师傅打骂,我就逃往回家。一年二年,养起了头发;三年四年,做起了人家;五年六年,讨一个浑家;七年八年,养一个娃娃;九年十年,只落得叫一声和尚。”思绪被诵经声召回,本无不禁悲从中来。
“林下晒衣嫌日淡,池边濯足恨鱼腥;灵山会上千尊佛,天竺求来万卷经。”自幼身入空门,擦拭佛器,打扫金身,谨遵五戒,断酒除荤,烧香扫地,念佛看经。香醪美酒全无份,红粉佳人不许瞧!雪夜孤眠寒悄悄,霜天削发冷萧萧。本无早已厌倦,渐生还俗之心。师傅师兄不在山,伙同也砍柴去,山门外闲步一回有何不可?
木鱼声起,尼姑合十端坐,与和尚并肩跪于台上。
及至情窦初开,始悔空门之中。
你看她脸似桃腮,鬓若堆鸦、十指尖尖、袅娜娉婷,因此上心中牵挂,暮暮朝朝我就撇她不下!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都牵挂。
他们以青春甜美的畅想,作着超时空的精神交流。
音乐骤静,两人难抑青春冲动。小尼姑卧于和尚身前,和尚凝望美人,俯身欲吻……
众僧喝戒,两人陡然分离。
“嗳!我是个和尚(尼姑),怎么想起这个念头来?好没正经!我只得念弥陀,我只得念弥陀。”
只得念佛陀。
木鱼声起,和尚尼姑摇头晃脑唱起南无阿弥陀佛。
意马奔驰怎奈何?还是下山去走走!
小尼姑游戏调侃于诸神明之间,穿梭谑笑肆无忌弹。非是罗汉塑得傻,而是尼姑乱了心!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软褥。见人家夫妻们酒乐,一对对著锦穿罗,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想我本是个女娇娥呀,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我不念阿弥陀佛!”
渐渐强劲的情感风暴中,纯净而纷乱的白色纸片飘落。灯光渐暗,佛音响起。
谎言中探寻真相
佛乐渐息,僧袍褪去,众人着白衣花裤登场。黄色的灯光闪过,舞台上,一位老实人在灯下徘徊。
讲述人娓娓道来,缪诺纳平原上住着一位老实人,住着小小的房间,勉强过活。他的老婆娇俏、女儿健壮、婴儿健康。
风度翩翩的青年皮奴乔以夸张的宫廷狐步盘桓登场,他爱上了老实人的大女儿尼可罗莎,两个年轻人眉目传情,朝思夜想,热情高涨。
皮奴乔与心腹朋友阿的连诺日夜兼程,骑马来到缪诺纳平原。“咚!咚!咚!”门后传出婴儿啼哭,老实人开门,“天色已晚”“天色……已晚”,二人请求借宿。
老实人犹豫、摊开手掌,二人心领神会,立刻缴费,欣然入住。
夜色深沉,皮奴乔料想一家人已睡熟,轻轻爬下床来,摸到尼克罗莎床边,唤醒姑娘。二人相拥,多时的心愿,在这一夜了却。
有情人温存之际,一只猫发出声响,主妇前去查看。恰逢阿的连诺踉跄起身,碰倒婴儿摇篮,只能把摇篮放到自己床边。主妇回床,摸到摇篮,误以为阿的连诺是她的丈夫,俯身睡下。阿的连诺还未睡熟,模糊间将她一把搂住,百般亲热。
皮奴乔唯恐贪睡误事,回去时却误爬上了主人的床铺。“世上再没有哪个小妞比尼可罗莎更逗人喜爱的了。世上也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享受过我这一夜的福气”。老实人惊闻皮奴乔干的好事,将他打倒在地。
主妇听闻喧闹,立刻明白她是睡在了谁的床上,她什么话也不说,立刻起床,拿着摇篮,在漆黑之中,摸索到女儿床边,假装一夜和女儿睡在一起,仿佛刚刚被丈夫吵醒,反过来指责丈夫。皮奴乔和阿的连诺一唱一和,用谎言掩饰谎言。
宏大佛乐起,灯光渐暗,直至熄灭。
虚伪中爱欲真实
小和尚受佛法桎梏,皮奴乔遭心上人父亲阻挠,而马夫遇到的阻碍,是与王后身份地位的鸿沟。伦巴第的国王阿吉诺夫娶了苔奥琳达为王后。王后倾城倾国、闭月羞花,御用马夫难以自持地爱上了她。
舞台之上,两位马夫,两位国王,两位王后,“镜像”演出,充满戏剧性。
马夫虽然地位卑贱,可是聪明机灵,明白这种痴心妄想实在荒唐,从不敢用眉目向她私下传情。他一心只想讨好王后,每逢王后每次出门骑马要他来侍侯,他都以之为莫大的恩宠,寸步不离马镫,暗想只要能够接触到一下她的裙角,也就无比的幸福了。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
“希望越小热情反而越高,天下的事往往如此;我也逃不过这种折磨,我内心 中包含了多少热情和欲念,却一点也没有如愿的希望。我受不了了!”心怀一片火热的爱情,欲望终难以抑制,马夫模仿国王,希望可以假借他的身份,偷得片刻欢愉。
一连几夜,他躲藏在王宫的大厅里,观察国王的一举一动。
夜色也无法掩盖浓烈的爱意,成败在此一举,称心如意还是为爱牺牲都未可知,但他甘愿一试。马夫穿起类似国王的大斗蓬,取出燧石铁片,点燃火把,“咚,咚,咚,咚,咚” 轻轻地敲门五下之后,门开了。
马夫心道:“我知道国王生气的时候,没有人敢跟他说话;所以我上床之后,假装生气的样子,不说一句话,她自然不敢问我,我只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就这样,他终于满足了自己的欲望。
但这片刻的欢愉恐会带来杀身之祸,他急急忙忙赶回。马夫刚刚躺下,国王又敲响了皇后的门,王后见到国王,内心诧异:“陛下,今儿晚上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啊,您刚到我这儿,这会儿倒又来了,我请陛下保重些吧。 ”
国王惊觉事情不对,他迅速冷静下来,应付了皇后几句,压下一肚子的怒火离开王后的卧房。不知究竟是谁这样侮辱了他,他一定要暗中把这个坏人查出来!
借着微光,国王探察众仆人。马夫心跳加剧,心脏仿佛飞离身体之外,被国王察觉。国王掏出随身携带的剪刀咔嚓咔嚓剪去马夫一大撮头发。到明天就一目了然啦!
马夫可真是个机灵的家伙,他马上就明白了用意,国王去后,他连忙起身,找到一把剪马鬃用的剪刀,轻手轻脚把房里每个人的头发都剪去了一把,而且和他自己剪得一模一样!
剪刀声“咔嚓,咔嚓”清脆而响亮,真相却随着声音逐渐被淹没。国王只得忍气吞声。
佛乐起,灯光渐暗,舞台重归黑暗寂静。
缘分至,沧海桑田难断绝
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恍惚间,似乎经年阔别的光阴从未存在,尼姑一直打坐在那里,不曾离开。
“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我要下山去,寻一个 年少的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阿弥陀佛。”
小尼姑寂寥地走下台,小和尚抱一枕头奔上。“林下晒衣嫌日淡,池边濯足恨鱼腥;灵山会上千尊佛,天竺求来万卷经。我就脱了袈裟,脱了袈裟,把它僧房封锁,从此丢开三昧火。跳出牢笼须及早,叹人生易老,叹人生易老,须及时行乐。”
效当年,刘郎采药桃源去,未审仙姬得会我。
仙桃也是逃。碧桃也是逃。尼姑和尚,逃之夭夭,相遇山下。
“请问幼尼,打从哪座名山而来?”
“从仙桃庵而来。”
“往哪里而去?”
“回娘家去。”
“有道是出家之人不顾家,又何来娘家?”
“尼姑和尚虽是出家之人,但原是肉体凡胎,都是爹娘生养,怎能不顾家?”
“请问小师傅,你从那座名山而来呀?”
“从碧桃寺而来。”
“要往哪里去呢?”
“下山化缘去。”
“有师傅在何须小和尚去化缘?”
小和尚眼神躲闪推说师傅有病在身。
小尼下山看娘亲,看娘亲。和尚下山为师尊,为师尊。
二人相逢不相识,你我各自,你我各自奔前程。你往东来你往西,各人心事各自知。
和尚和尼姑缓缓侧目,目光相接,“二人相逢不相识,你我各自,你我各自奔前程。”
二人擦肩而过,小和尚回头偷看小尼姑。僧人们用镜子反射光线,好似和尚那火热的目光。
“我走得好好的,我也去的好好的,你为何转来看我啊?”
“这……我,我下山的时候带来一个小徒弟,我怕他走错山路,故而回头一看! ”
和尚转回头,这次换尼姑停住偷看小和尚,同样目光如炬。
萍水相逢在山林,各奔前程且离分,他心未必似我意,怎能一见吐真情?
“哎,幼尼,贫僧该怪你的不是了。”
“小尼下山的时候也带着个小徒弟,怕他走错山路,故而转眼一看。”
一见幼尼容貌,倾城倾国堪夸,将她搂抱在山凹,管取一场戏耍
一见风流和尚,聪明俊雅温和,手中常把念珠摩,口念经文无错;百样身躯扭捻,一双俊眼偷睃;牛郎织女渡银河,莫把真情说破,莫说破。
小尼姑见一座古庙在山坡,进去稍坐坐,看那个小和尚可否转来寻我。小和尚寻着尼姑到山坡,这边有个土地祠,想她定在里头。
悠扬乐起,禁忌与爱欲纠缠,古庙众佛手持伊甸禁果,传递一宝瓶,附耳于瓶口谛听,依次喜悦念诵。“男有心来女有心,哪怕山高水又深。尼姑和尚成双对,有情人对有情人。”
尼姑下山遇和尚,正好两下对成双。念经看佛弥天慌,谨遵五戒真荒唐。大小菩萨爹娘养,两人成家理应当。
僧家难把头发养。
尼姑五戒不可忘。
成家立业没有份。
双关话儿你去想。
僧尼成双,僧尼成双!
披红结彩,鞭炮声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鼓声急促,金光乍起,众罗汉再次登场,却换了副庄严无情的“神相”。尼姑与和尚在佛前错身而过,匆匆一瞥。
“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出家,终日里烧香念佛。”
“贫僧本无。自幼身入空门,谨遵五戒,断酒除荤,烧香扫地,念佛看经。”
色空。本无。或许不足以结善缘,不足以证善果。但他们如飞蛾扑火般冲向世俗情爱的烈焰,纵有桎梏,心有自由。
不悟时,佛是众生。顿悟时,众生是佛。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世间难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文: 思润 李晓萌 图:夏雪 肖鹏 王皓芊 贾迪 宋雅琪
编辑:贾迪
责任编辑: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