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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调查行记

2013年3月,中国海洋大学东方红2号海洋综合调查船赴南海执行国家基金委春季共享综合航次调查任务。我跟随学校海洋环境学院师生从第二航段上船,在南海东北部进行潜标回收与布放作业。

4月,北方的青岛依然春寒料峭,而南国的厦门已是遍地芳菲。飞机抵达厦门时已经接近中午,而泊在锚地的东方红2号船计划晚间启航,时间紧迫,调查队从机场乘车直接赶往码头,乘交通船前往锚地。

重返故地
重返故地    

今天海上风浪不大,登船比较顺利,等到大家都安顿好,已是傍晚。在汽笛声中,东方红2号船缓缓启航,驶向作业海区。

由于2012年已参加过一个航次的调查任务,所以对于南海已经不再陌生,这次算是故地重游。而对于潜标作业队而言,第一次作业就是回收去年布放的潜标。

经过一天多的航行,4月4日晨,到达作业海区。潜标是依靠重力锚系泊在海面以下,用于长期观测海洋环境要素的系统,在底端配置声释放器,可从海面按指令回收。在一套潜标上,在不同深度配置多普勒海流剖面测量仪(ADCP)、声学海流计等仪器,依靠浮球悬浮于一定水深,进行水下温度、盐度、海流等海洋环境要素长期、定点、连续和多要素同步观测。海洋潜标系统具有观测时间长、隐蔽和测量不易受海面气象条件影响等优点。在国外,20世纪70年代开始得到广泛应用。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海洋科学研究、海洋综合利用和国防事业发展的需要,海洋潜标系统逐渐得到较广泛的应用。由于每次布放的海洋潜标系统的站位、布放深度、海流等环境条件、仪器测量层次会随监测任务的不同而变化,所以每套潜标系统都需要依据监测任务、布放环境等因素进行独立设计。

在潜标回收过程中,当船到达回收地点后,发送指令给释放器,释放器从重力锚脱离,潜标系统借助浮球浮出水面。在上浮的过程中,会由于海流的作用偏离原位,这时就需要由人眼观测寻找潜标,如果天气条件或者海况不好,就会给潜标回收带来因难。发现潜标后,调查船要缓慢靠近并调整船的位置,以方便从后甲板进行回收作业。这个过程中,潜标在海流与风浪的作用下漂浮不定,如果操作不当,会把潜标卷入船底,影响回收甚至对仪器设备造成损坏。回收后的潜标,还要及时获取观测数据并对仪器进行维护,至此,一具潜标的回收作业才算完成。

潜标回收工作从上午9点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当天的最高温度并不算太高,30度上下,可湿度却达到80%以上,在这种又热又湿的室外环境下作业,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第二天又是一个湿热的天气,上午的潜标回收持续了3个多小时。中午吃饭前,全体调查队员在餐厅里开了一个会,主要有三个内容,一是陆地上禽流感有蔓延的趋势,在调查船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更要提高警惕;二是对取水进行分配。共享航次参加单位较多,海水取样要求不一,必须事先进行统筹安排,以提高作业效率;第三件事,让初次上船还没有习惯的队员们心里又打起了鼓,根据天气预报,一股强冷空气正在南下,很快就会影响作业海区,预计将有七到八级风和四到五米的巨浪。

考验即将到来!

一只饭碗
一只饭碗    

一语成谶。

半夜,睡梦中醒来,发现海上风浪渐起,船左右摇摆的历害,人在窄窄的床上颠来倒去,一会儿左右摇晃如钟摆,一会儿头下脚上如倒悬,没有片刻安稳。虽然自己不惧风浪,也无晕船之忧,在这动荡飘摇中却再也难以安然入睡。大海似乎在和人们游戏,让你在半梦半醒之间陪着它在夜里一起躁动不安,有脾气,又要跟谁去发呢?

早餐时,餐厅里的人廖廖无几,大部分是船员,少见考察队员。船依旧晃的历害,人几乎难以站稳,行路时如宿醉初醒,迈着四方步,左右踯躅,不时用左脚或右脚在地上划着曲线,样子古怪而滑稽。

有人开始晕船,脸色腊黄,精神萎糜,痛苦之状让人不忍卒睹。由于今天的风浪依旧,预定的作业无法进行,虽然早已到站,但也只能任船在风浪里飘着,等待着风消浪止。

初上船上我只取了一只碗,取饭就不得盛粥,略有不便。于是问船上政委:“饭碗在哪里?我少一只碗。”政委笑言道:“要这么多碗有什么用,船晃的历害,碗多了两只手只顾护着碗了,还怎么吃饭?吃完一次再取一次不好么?”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作罢。

也许这便是生活的智慧了,在身体,双手双足是人自然进化的结果,是经过了效率、美观、平衡等多重标准的优选,在行动或取物时,贪多求全反致不便,留出余地而生从容;于心灵,人多追求精神上的富足与充盈,然心力有限,在顾此失彼的挣扎间,疲累渐生,莫若择其次者弃之,使内心有可以闪转腾挪的空间。如同房间,塞屋充栋只可作仓储之地,又怎能容得下生活百姿千态的舒展……便如那船晃之时在桌面上跑来跑去的两只碗,不仅扫了早餐之兴,若洒了水流了汤,岂不狼狈,何若只取一碗,任尔风吹船摇,我自安之若素,少了紧张与麻烦,多的只是从容与洒脱吧。

上午,工作之余,到厨房帮厨。所谓帮厨不过是择菜而已。这次择的菜有两种,一是芹菜,一是小白菜。船离开青岛码头已近二十天,靠泊厦门时也未补给,虽然船上有冷库,但已到大部分蔬菜储存的极限,芹菜基本上叶黄根枯,有些已经变成黄褐色不可食用,这还尚好,小白菜更甚。因为放在冷库里,表面一层被冷风吹着基本上变成了“干菜”,水分的流失使菜叶变皱变薄,如同孩子画画用的皱纹纸,正不知如何处理,旁边的师傅告诉我不要仍掉,用水一泡,叶子吸水后就会变得舒展,还可以食用。与此相比,压在下部的菜由于长时间不通风加上水分含量较大,有很多已经腐烂,菜叶的形状也无,只成粘乎乎的一团,散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味道,师傅们熟练地拿起一棵菜,将外面的烂叶一把扯掉,露出里面的一点菜芯,看上去仍然水灵鲜嫩的,放到择好的菜筐里。

师傅一边择着菜,一边告诉我,由于储存条件的限制,绿色蔬菜的储存一直是船上伙食的大问题,而人们长时间在海上工作,艰苦的工作环境下又不能没有蔬菜供应。绿色蔬菜特别是叶子菜不可能一次上太多,即便如此最后仍有大部分因为干枯腐烂而丢弃,象这样的菜在岸上一般早就无人问津了,在船上还是要尽量择出一些能够食用的,他们笑称是“化腐朽为神奇”,而最后的结果,一百斤菜仅能择出30斤左右。等到这些也没有了,就需要土豆、白菜等耐储的菜来填补了。

由此我想到了古时与近代的航海家们,他们横渡大洋探索世界,最终打通了隔绝几大洲的篱藩。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面对的最大威胁往往不是海洋的未知与危险,而是饮食上存在的问题导致的一系列疾病。今天,技术的进步使得需要长时间在海上工作的人们可以不再受如此的威胁。但是,海上生活的艰苦,仍然一点点剥去我眼中关于出海的浪漫美好的想象,开始还原其真实的面貌。而这些,不在海上,不去经历,是无法发现和认识到的。

南海北风
南海北风    

冷空气如约而至。

虽然温度未降多少,但天阴如幕,风奔如雷,偶尔细雨飘忽,还是凉爽了很多。

南海和南海诸岛全部位于北回归线以南,属典型的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常年平均温度在25摄氏度以上,正所谓“四季皆夏”。但在每年的冬春季,亚洲大陆上强劲的东北季风,仍然可以沿着我国曲折绵延的海岸线,长驱南下,在广阔的南海,特别是南海北部,吹起猛烈的北风,掀起四、五米的巨浪。虽然强度未必及得上夏秋季的台风,但台风影响的范围毕竟有限,持续时间也较短,船可以及早避风;而北风一旦起来,整个海区强风呼啸,白浪翻卷,几乎无处可避。三千多吨的调查船只得顶着风缓慢前行,在恶劣的海况面前,直如一叶飘萍,左右摇摆、起伏颠簸。走出舱室,海面风疾浪高,天上乱云飞度。所有作业都停了下来,人们都躲在房间里,甲板上阒无人迹。五六米高的大浪一阵阵扑上来,甲板上到处都是海水,随着船的左右摇摆,在仪器设备间横冲直撞。

第二天,虽然冷空气已是强弩之末,但余威尚存,强劲的风依旧在海面上撒野,裹挟着海水,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式。晚上,船停了,到了CTD采水站,水深3000多米,而由于海流的原因,缆绳要放4000多米才能到达预定深度,一放一收耗时超过两个小时。这段时间,除了潜标组要作放潜标的准备工作,其他考察队员无事可作,而船员们则活跃起来,拿出网,扯出线,立在船边开始抓鱿鱼。在灯光的照射下,一群群鱿鱼在海水里飞快地游来游去,浮出海面的,多被网所获,远处深处的,则有萤光鱼钩在等着它们。这鱼钩不用挂饵,只在船边灯光下照一照,即可发出蓝绿色晶莹的光,然后抛出去,用手一下下扯着线,诱使那些逐光的鱿鱼们来咬,除了耗一些体力以外,真是无本儿的好买卖,不多久,捞客和钓客们各有所获,欢呼声不绝于耳,几天来船上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真正吸引我目光的,却是绕船而飞的一群白鹭,刚开始是三五只,继而数十只,最后发展成两三百只的一大群,在船周围、在暗黑如磐的夜幕中鸣叫着迎着激荡的海风上下翻飞,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如同漫天飞雪,又似落英缤纷,令人目眩而神迷。奈何光线太暗,无法用镜头留住这美好、甚至有些诗意的场景,于是我只是痴痴地看,抬着头,转动着脖子,追随着翩飞的白影,看他们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复又在视野里一点点清晰,美妙之极却不可把握。

天上又飘起了细雨,在灯光的照耀下飞舞的雨丝如一群夏日水畔细小的虫儿飘忽不定。潜标作业又开始了,一直持续到近夜半才结束。

潜标
潜标潜标    

今天下午开始,作业强度骤然加大,在24个小时里,一共连续布放了7具潜标,一具潜标从准备到施放完毕平均需要2-3个小时,如此算来,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几乎是在不间断的工作,全体参加人员的工作强度几乎达到了极限,而海上作业又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对所有人的身体和精神承受能力都是极大的挑战。

布放潜标对于海况的要求没有回收那么严格,夜间也不影响作业。但是,一具潜标从顺利布放到成功回收,需要在幽深黑暗的海里静静停留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海水巨大的压力、腐蚀、海流与海底环境的变化等等因素,都会对潜标的安全构成危胁。因此,布放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关系到一年后能不能顺利回收潜标并获得有效数据。一天的时间里,布放完一具潜标,在船驶往下个站位的过程中,工作人员马上进行下一具潜标的布放准备工作,从仪器更换电池到状态初始化、从浮球的组装到与设备的链接、从锚链、缆绳的连接到防锈防腐的处理等等……千头万绪,却不能有丝毫马虎。很多人实在困倦的不行,就在工作的间隙就地休息一会儿,而一投入到工作,马上就是另外一种状态。这种考验,比恶劣天气与海况更要严苛。

海上风力与涌浪再次加大,船在作业中上下起伏,一下跃上浪尖,一下又跌入波谷,不时有海水从船尾扑上甲板,风裹挟着水雾,如烟似雨,一阵阵袭来,一会儿功夫便衣衫尽湿。此次出海到现在,海况一直不佳,很多调查与作业队员经常夜以继日,在身体极度疲累的情况下又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其中辛苦,自是三言两语难以描述的。好在潜标回收与布放都很顺利,而其他作业也基本上按照计划进行。

天气预报说,又要起北风了。上午还晴好的天,又有厚重的云在聚集,太阳一会儿被薄幕所掩,一会儿为浓云所蔽,天海间忽明忽暗,阴晴不定。海面上云影斑斓,飞快地变幻着形状,远看刚才还波光粼粼的海面,只一转瞬间就灰蓝一片,那一片光,早已在别处闪烁。下午,风浪又大起来,感觉比前几日的还要狂野,听船员说,往年一般到这个时候,海况基本都很好了,而像今年这种情况,真的比较少见。不过有了前几天的底子,大部人都习惯了。风越来越大,一个个浪从侧面拍打着船身,不时有海水扑上来,几个在甲板上工作的人全身尽湿,还不时跳跃着躲避横冲直撞的海水。船在浪峰与波谷间起伏,船外,一会儿如一堵水墙扑面而来,一会儿如一个深渊黑不见底,再远处天海尽墨,唯听着阵阵风的咆哮,如有千百只怪兽在黑暗的深处吼叫着,声势骇人。

今夜,注定无眠。

厦门一夜
厦门一夜    

4月15日下午,船返回厦门锚地,有一批调查队员要下船,还有新队员要上船。因为早就计划好要在岸上住宿一晚,明天再上船,所以我也不急着去逛街购物,只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先找住宿之地。

在中山路附近觅得一家快捷商务宾馆,办好入住手续。随即背包上街,对其他地方都是陌生,只有中山路算来过一次,有几家卖土特产品的店尚有印象,于是一家家的找过去。街道两旁,入眼全是熟悉的招牌,商业经济时代,全国一盘棋,如同潮水涌上沙滩,把一切与众不同的印迹抹平,呈现的只是一样的面孔。在这方面,厦门应该还算不错的,至少它的建筑有自己的特色,哪怕已经老旧,仅仅一角的装饰,窗台的绿植,从某个窗户里飘出的一声隐约的家常话语,仍在提醒着我这样的过客,此地正是南国。当然,尚有一家两家出售文化产品的店值得一去,虽然现在很多地方一点点儿文化家底,都披上了商业化的外衣,炒得不亦乐乎,身份变得有些让人怀疑,但只要不过分,尚是可以承受的。因为文化也要生存,在这言必称经济效益的时代,如果不沾些孔方的雨露,只孤芳自赏,阳春白雪恐怕也没有出路。况且,必竟不是口耳相传的年月,文化的传承需要有物的承载,哪怕只是一些旧影像、老物件,只要不媚俗,不从众,接地气,总会吸引一些喜欢探细究微的人,在点滴处寻找属于一座城市的精神、气质与神韵。

跑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宾馆,渐生倦意。早早地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无,本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不承想在这安静、安稳之地,却意外的失眠了。结果一晚上,乌七八糟的梦一大堆,安稳静好的睡却无片刻,只在那个滚来滚去够不到边儿的床上辗转反侧,朦胧中一看时间,已是早晨七点多,窗外,隐隐的已有城市晨醒的第一个哈欠。看来,还是回到那张窄窄的摇来晃去的硬床上补觉吧。

早早退了房,走到大街上,一缕晨光透过现代化的高楼的缝隙,洒在两旁都是老旧的房屋的街巷,如早起人脸上的一抹晕红。路边的店家很多还没有开门,街上很安静,一户人家的窗外挂着刚洗过的衣服,下面一滩水迹,亮晶晶地映着阳光,上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轻轻地走,老人们在门口安静地坐着,旁边的公园里有晨练的音乐,一个妇女在街边处理一些小虾子,不时转过头与屋里的人说着什么……我觉得一个城市的早晨更让人感觉亲切,没有如潮的游人,没有商业的喧嚣,舒缓、安静、祥和,妆容未整,素面朝天……

我在这样的街巷间转来转去,走过没有城煌庙的城煌庙巷,走过没有步行人的步行街,似一粒浮尘飘过不留任何痕迹,又像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与这个城市相视无语,静默两相知……

理发与包子
理发与包子    

出海日久,相比工作上的辛苦与疲累,船上生活的单调与枯燥更折磨人。习惯了现代信息社会的人们,一下子被扔进一个无网络、无电话、无电视信号的环境里,周围仿佛一下子都空了、静了,工作之余无着无落,无所适从,经常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舱外绕船一圈一百余米,除了海还是海,舱内绕室一圈仅三五步,除了墙还是墙,如果不能学会自我调适,那这船上的生活,简直就和被囚禁着一般无二。

与我同住在四层后舱的有三个人,一是随船医生,年龄稍长,另外两个都是船上实验室的小伙子,其中一个热闹的几乎无片刻安稳,也许长时间在海上,需要有一些方法来自我调剂。另一个则安静许多,偶尔和他聊起,知他有女尚幼,而自己却常常在海上无法顾及,闲时只是关起门来写写钢笔字聊以排遣。一天上午,突然听到走廊里传出一阵琴声,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循声找去,原来是那个热闹的年轻朋友静静地坐在房里,弹着一把电吉他,声音从一只桌面音箱里传出来,音质不太好,有些嘶哑,但旋律大致不差。我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正要离去,他却停下来,抬起头有些羞涩地说:“不好意思,就会弹这几首。”我报之以微笑,说:“不错,挺好听的。”刚回到自己房间,一阵极有穿透力的嘶吼传来……本不是安静的人,也难为他了。

因为天气较热,所以大部分船员都留短发,剃光头者亦有之 。一天闲暇,其中一个找来工具,为另外一个理发,弹电吉他的手拿起了剃刀,马上安静下来,神情专注,俨然一个雕刻家在细细雕琢一件可以传世的艺术品。某个晚上,他们会将钓来的鱿鱼简单处理,一洗、一切、一烫、一拌,便是一盘上好的酒肴,然后邀我同饮。于是,一杯烈酒穿喉过,几句闲言随口出,快乐与不快乐似乎都化作碰杯时的一声脆响,一切都因为距离而变得不再沉重。

今天,最后一个潜标布放完毕,预计明天剩余作业即可完成,27日即可回返,可赶在五一假期回到青岛。

晚上,厨房里包包子。工作即将结束,大家的情绪也放松也下来,加上海况良好,一些调查队员也跑到厨房帮忙,包的好不好不重要,用一句话说叫“包的不是包子,是快乐!”船上的气氛难得的愉悦起来,还没等包子出炉,已有很多人在餐厅候着了,吃饭时自然是热闹非常,如一个茫茫大海之上的小Party。

吃完饭,来到甲板上,夜幕渐浓,一轮圆月已经悬于东天,如新生儿的脸一样有淡淡的红润,散发着轻纱薄雾般柔软的光。看着月亮,不由得想起了临行前对友人的承诺,现在正可拘一捧月光以遥赠。有人说幸福是生活中没有恐惧,我觉得幸福还应该是心有所安情有所在,爱恨有所依,苦乐有所出,惟有如此生活才有了踏踏实实的根基,即便平凡也不至空茫,心灵与精神无所归依的空要比恐惧更能消弥生命的内质,好比一座老房子,只要有烟火在,虽然破旧,尽管放心住着,十年八载也不用担心它的倒掉,而一旦人去屋空,虫蛀蚁侵,便离倾颓不远了。就如在这茫茫大海上,虽然有辛苦有寂寞,但每个人无不尽心竭力,不存丝毫懈笞,以此恪守自己得以安身立命的本职;在内心,则有至亲至爱的人遥相牵挂,正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心有所安,情有所归,即便漂泊千里之外,又有什么能够扰了内心的安宁呢?

夜半,隔室赠鱼肴,自备小菜,对月小酌,一轮朗月当空,几枚散星零落,心静而意远,目迷而神飞!此情此境,岂敢耽溺,乐而享之!

终点 起点
终点 起点    

“假如我们蓦然面对自己的渺小,假如我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卑微……我们能逃往何处?”

常年生活在海边,什么时候曾真正静下心来去看看海洋,感受海洋?

船行东海上。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海的尽头,淡淡的月色轻轻地洒下来,星光闪烁,天海间笼上一层淡灰色的薄雾,一切宁静而美好。此时此刻,任何的虚妄、浮躁与焦虑都显得不合时宜,这样的夜晚,如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包容一切,疗救一切,身处其中,感觉如一个新生的婴儿,不再有任何的恐惧、忧伤、怨愤、妒忌,纯净的自然,自然的纯净,深吸一口海风,感受生命之初的味道,是留恋,是希望,是依赖,是信任,是爱,是一个对未来不离不弃的承诺。

当人们对海洋的浩渺与深邃只是心存敬畏而不是恐惧,人与海的关系也会随之而不同。

船已经开始返航。几天来天气海况都很好,电视与手机也有了信号,一切又都似乎回到了原初的状态。船员们却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抓紧时间对船上设备进行维护,对甲板破损的漆面进行保养,五月一日船回到青岛后,只有短短的一两天时间补充给养,五月三日就要出航执行下一航次五十天的任务。利用返航的时间完成船的维护与保养,一方面可以保证不影响下航次的任务,另外船员们可以充分利用船靠港的这段时间,陪陪家人,好好休整。今年东方红2号船的出海计划300余天,每个船员基本上都要在海上工作近半年的时间,老船员因为家事少有负累还好一些,年轻船员则多是上有老人下有幼子,两端都难顾及,其中的牵挂与纠缠,岂是他人所能体会半分。与此相比,体力上的辛苦与劳顿,不过如天边的浮云罢了。

归期日近。

明天早晨,青岛海岸的山影就会如约出现在地平线上,迎接着我们的归来。对于我和科考队员来讲,这将是一个结束。而对于东方红2号和全体船员而言,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而我们走向海洋的路,仍然漫长而修远。